对于卢俊舟我总是怀有某种好奇之心,十几年前也曾碰见两次,谈不上相识,他那传奇般的处世方式与阅历及艺术天赋却时有耳闻。去年,偶然相遇后,多次聆听他关于文化艺术、社会问题等等。我吃惊的发现眼前的卢俊舟绝不是我所耳闻的卢俊舟,他是怀揣着高远的理想,精辟的艺术见解,真挚的文化情操,悲悯的人文关怀的一个人。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忧患意识。
他担心现代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空间语境导致人与自然的隔绝。他喜欢身心彻底自由的感觉,他说自己总是打开窗户,尽可能的与自然接触,感受那无穷无尽的空间。他反感现代都市建筑和生活方式。他认为:人的生活方式首先应该要顺应自然,在顺应自然的前提下充分利用现代科技来改善我们的生活。现代的生活空间和生活方式却忽视了这一前提,滥用所谓的现代科技,一切依赖现代科技的后果是以恶化自然和人的本能的退化为代价的,并强化了人与自然的对立,得不偿失。更何况今天所谓的高科技到了明天就落后了。所以他曾经构思一种具有中国人文理念的现代都市建筑,既充分体现现代建筑的功能,又有中国式庭院的惬意。
他认为中国文化经历了五四新文化运动、新中国文艺方针、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的外来思潮和市场活动,从而造成现今文化艺术价值标准的紊乱。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文化艺术市场价值决定了社会影响。今天我们的文化艺术价值是由三方面构成的:一是体制赋予的价值,即官本位所产生的价值;一是通过制造社会影响而获得的价值;一是以学术为核心而形成的价值。在他看来,应该是以学术为核心的艺术价值为主体,其它起着锦上添花的作用。现在却是三者都可以为主体,甚至颠倒,这怎能不乱呢!所以他这些年来致力于对真正具有高学术水平的艺术家的推广。他认为无论是一个领域还是一个民族,兴旺、辉煌与否都取决于有没有杰出人物。政治、经济、文化、体育都是如此。如果今天我们拥有更多的真正具有学术高度的艺术大家,那么中国的艺术自然会健康而繁荣。他认为我国的文化艺术随着历史的进程和发展已形成独具中华民族社会意识和审美情趣的语言体系。我们优秀的文化艺术作品应该要体现我们民族对社会、自然、政治、哲学、宗教、道德等方面的认识。而在当下,对于全球化背景下的多元文化现象,我们得有足够的清醒和认识,传承中国传统人文心源,信守人与自然的境象,追寻对自然、对人文精神的感悟,创造属于心性的文化语境及表现风格的作品是所有中国艺术家共同的责任。
他认为我们今天的文化缺乏自省和自信。卢俊舟是敬畏中国文化的,他认为有着几千年传承的中国文化是人类最优秀的文化之一,这种认识是建立在他充分了解西方的文化历史和现代文明之上的。他伤心于我们文化中的核心价值在当代全球化的新文化演变中不断自残,而那些所谓西方现代文化却在日益侵蚀着我们。所以对于建立在西方的意识形态之上的文化观念和生活方式他是保持足够警惕的。他一再说现在我们一定要注意文化汉奸,提醒身边的人莫要成为文化汉奸。何为文化汉奸?譬如为了利益主动为西方意识形态、价值观服务的文化人,还有在随着生活方式和语境的改变被动而自觉的为西方意识形态、价值观服务的人。后一种更可怕,因为他很可能就是我们自己。同时他认为:知识是文化的一部分,我们的传统生活方式里的伦理道德、人文理念则是大文化。现在是历史上最有知识的时代,又是最缺文化的时代。脱离文化的知识是很可怕的,脱离文化的知识是什么,有可能是毁灭人类文明的核武器。
他痛心于我们自己不断地破坏我们传统文化生存的土壤、语境和空间。今天我们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在我们神圣的土地上为西方人建造大剧院、美术馆……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剧院演出我们自己的剧目,还必须得重新搭建、改造。而西方的艺术品在我们的美术馆却是可以直接贴切地展示。这是多么荒谬的事啊。所以他一有机会就呼吁要建造属于我们自己文化语境的文化设施。传承和发展我们的传统文化并非难事、只需要给予属于她生长的土壤、语境和空间。
对于艺术,他思考的很多。
比如对技法的思考。卢俊舟认为:技法属于艺术的共性范畴,因为只有掌握足够的共性才有能力表达你的个性,然而决定价值的是建立在共性基础之上的个性。他以选美打比方。选美时,身高、三围、五官很重要,因为只有达到某种标准才有资格参加选美,这标准既是选美的共性、但它只是一个门槛,过了这一关,是风格、气质、才艺等个性决定了最终的名次。当然这是现代式的选美,再来看看我们历史上的四大美女,大家就会明白,除了这共性与个性之外还有更多的“身外之物”才是成就她们的关键。同时他认为,艺术创作的关键在于感觉,而感觉承载着艺术家的个人特质和所有相关的文化信息。它是很难用语言和文字能够充分、准确表达的,良好的艺术感觉再以相应的艺术技能表现出来的就是优秀的艺术作品。他注重感觉,特别强调最初的感觉,他认为最初的感觉是最具灵性的。他说:“我为数不多的动笔都是基于某种感觉的触动,同时我会很小心地保持这种感觉,那最初的感觉。”
对书法他是这样阐释的:书写性是书法作为一种独立艺术的个性,造型则是书法作为视觉艺术的共性,而文化气息、精神内涵是所有文艺作品必定需要具备的特性。所以他说:书法是以文字为创作对象的线条造型艺术,她很生活,很抽象,能以极简的方式充分表现中华民族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艺术家本身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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